14、群居动物
饶是大致猜到他会说什么，但当江烬真正将这句话说出来时，许星尧心里还是忍不住泛起一丝微妙的感觉。
从之前种种接触来看，江烬对他的态度太奇怪太特别，如果说是别无所求，许星尧自己都不会相信。
莫非他很早之前就在盘算着把自己挖过去了？所以之前才会做出一系列奇怪的举动引起他注意。
再回想和极夜几人一起组排的情景……
许星尧不得不承认，相比之飞宇几人，极夜的确更像是队友的感觉。
只不过鲁正雄也一早提醒了他，他现在还不是自由之身，如果想要脱离飞宇，少不得要付一笔巨额的违约费用。先不说他能不能拿出这笔钱，就算有，许星尧也不甘心就这样送到鲁正雄的手上。
何况江烬今天来基地找他说这些已经是很冒险的举动了，如果他现在贸然答应江烬，一旦被鲁正雄知道，难保他不会再使出什么手段，到时候不仅自己走不成，甚至于江烬可能也会被连累，形成一个双败的局面。
稍一思索之下，许星尧很快作出回复。
“先谢谢你的好意，不过我目前还不能离开飞宇。”
许星尧抬头迎上江烬的眼睛，继续道：“今天的事情很感谢，但我不会因此就把你当成朋友从而接受你的邀请，希望江队长可以把今天看到的事烂在肚子里，大家以后井水不犯河水，各走各的，互不打扰。”
江烬的表情没什么变化，看起来对这个回复并不意外。他点了点头，诚恳道：“许队不用急着拒绝，我有时间可以等你慢慢想清楚。你现在在飞宇的处境并不好，来极夜才是你的正确选择。”
“江烬。”许星尧稍稍拔高了些声音，“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，我不能离开飞宇。而且就算我要走，也并不是一定要来你这，我们好像也没有很熟吧？”
江烬的眼神闪烁了一瞬，他别过脸沉默了几秒，再转回来时又重新换上了那张笑脸:“我的态度已经表明，许队的想法我也已经知道。我尊重许队的意愿，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，极夜大门永远为你敞开。”
说完，江烬礼貌地朝许星尧点头示意，转身离开。
或许是因为之前许旭升的闹剧，许星尧心情莫名有些烦躁，他在原地站了会儿，直到江烬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看不见，这才转身准备回屋。
许星尧脑子里一片混乱，许旭升鲁正雄江烬三人交替着出现，他低着头慢慢往回走，刚走两步，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拍手声。
他抬头朝声音来源看去，只见崔宁和陶泰不知何时出现在基地门口，而崔宁的手上，还拿着一个翻转过来的手机。
许星尧想到刚刚的种种画面，心里顿时浮起一股不祥的预感，他快步走到崔宁面前，沉声道:“你怎么在这，你在拍什么？”
崔宁挑衅地将手机在他面前扬了扬，高声道:“拍什么？独家大新闻啊，‘飞宇战队队长许星尧基地门口密会极夜队长江烬’，啧啧啧，我甚至不用多说什么，光是发这个标题都会引来无数猜测，许队长，你该谢谢我给了你个这么大的热度啊。”
许星尧嫌恶地皱起眉:“我不需要什么热度，我和江烬也没有密会，我们什么也没有。”
“什么都没有？不是吧？”崔宁故作惊讶地瞪大双眼，“我可是听到江烬邀请你去他们战队了，无缘无故特地来基地门口找你，说你们没有一早勾搭出卖战队，谁信？”
“我没有答应。”许星尧冷冷道，“你既然偷听也就应该听到我是如何回复他，用不着拿这个说事。”
崔宁阴恻恻地笑了一声，走上前一步，凑近许星尧的耳朵，低声道：“我是听到了，但其他人没有听到啊。你说……我要是把这段视频放到网上，再结合之前你和极夜组排的事，网友们会信你，还是会信我啊？”
“你究竟想怎么样。”许星尧斜睨着崔宁，“先是费尽心思在网上带我节奏，现在又打算拿一段没头没尾的视频大做文章，就是为了把我赶出飞宇？”
“我想怎么样？”崔宁的表情有些发狠，“你明知道我开着直播还当着粉丝面对我毫不留情，宁愿跑去给极夜的送热度也不肯配合跟我双排，先是我让我丢尽了脸，紧接着又在节目上大肆羞辱我让我难堪，许星尧，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？凭我的人脉，要碾死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，你问我想怎么样？我告诉你，我要让你颜面尽失从此抬不起头，让你在圈子里身败名裂！”
一旁始终不发一言的陶泰忍不住轻轻拉了拉崔宁的袖子：“宁哥算了……”
崔宁回头看了他一眼，嘲讽道：“怎么，见我这么对你的‘好队长’，心疼了？”
“我没……”陶泰目光不敢看许星尧，只弱弱道，“这毕竟是基地门口，等会动静要是闹大了，对你也不好……”
大约是顾忌到自己公众形象，崔宁也不敢太过造次，他恨恨地看了许星尧一眼，再次警告地冲他扬了扬手机，转身走进了基地大门。
门口一时只剩下许星尧和陶泰。
陶泰依旧不敢看许星尧，他伸出短小而有些粗胖的手指摸了摸鼻子，又略带局促地挠了挠头，半晌才闷出一句话：“队长，你、你别担心，我回头会劝劝宁哥，让他别把视频发出去的。”
许星尧静静地看着他，没有说话。
陶泰等了等，见他没说话，又道：“队长，要不先进去训练吧？外头有太阳呢，别在这站着了。”
许星尧依然只是看着他，没有说话。
此刻的寂静对于陶泰而言就像是一种无声的审判，让他心里发堵，浑身难受，甚至快要喘不上气来。
陶泰见许星尧始终一动不动一言不发，知道他大概是再不想理自己了，于是垂下头，慢慢转身往屋里走去。
“你好，我叫陶泰。”
身后忽然响起许星尧的声音，陶泰一怔，正要迈出的步子生生停在了原地。
身后的声音还在继续。
“不是淘汰的淘汰，是陶冶的陶，康泰的泰。”
陶泰笨重的身躯绷得僵硬，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微微抖动起来。
“我之前看过你的比赛，好厉害，有空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双排学习下吗？我在飞宇没什么朋友，如果可以，希望我们会成为朋友……”
许星尧说完，自嘲般轻声笑了下:“刚刚的话，有没有觉得很耳熟？”
陶泰缓缓转过身，脸上的表情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，他的身躯剧烈起伏了一阵，从胸腔里闷出一句钝重的声音:“你，你还记得？”
“记得。”许星尧垂着眼皮，声音平淡而没有什么情绪，“你是第一个说要跟我做朋友的，这些话，我当然都记得。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陶泰的嘴皮动了动，发出轻微而断续的音节，“对……对不……起。”
许星尧仿若未闻，继续道:“我从小没什么朋友，要算的话你算一个，我不知道是所有的友情都这么短，还是我压根就不算你的朋友。你选了崔宁，或许有你的原因，朋友一场，我不怪你。但我希望你的选择是正确的，希望你获得你想要的东西，也希望你们的友情，能比我和你的要久。”
“不、不是，对不起，队长。”陶泰看起来似乎有些崩溃，一个劲摇着头，“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的……但我没办法，如果我不顺从崔宁，他会孤立我，打压我，让我在飞宇待不下去，我是个懦弱的人，我没有勇气像你一样不在乎别人的看法，没有勇气去说出拒绝……”
刚刚那番话说出来后，许星尧心中原本仅存的一丝不忿已经荡然无存，他平静道:“你不用跟我抱歉，你本来也没有义务要站在我这边。”
许星尧本想直接进去，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话：“认识这么久了，有句话我觉得还是要送给你。”
陶泰抬头看向他。
“一味的讨好别人并不能让你获取同等的尊重，你得先尊重自己的想法，接受自己，别人才会尊重，接受你。”
陶泰瞪大眼睛看了他片刻，忽然蹲下来抱头大哭。
许星尧看着抱着头蹲在地上的陶泰，心中只觉得他可怜。
也许人生而就是群居动物，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不可避免地要打磨平自己棱角来融入其他人，避免被当成异类排斥在外。
他是个例外，甘愿远离人群的热闹温暖，像个怪物一样抱着自己的犄角待在角落，他为此放弃了很多，但他不能要求其他人也像他一样。
因为在这个世界，怪物本来就是少数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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从之前种种接触来看，江烬对他的态度太奇怪太特别，如果说是别无所求，许星尧自己都不会相信。
莫非他很早之前就在盘算着把自己挖过去了？所以之前才会做出一系列奇怪的举动引起他注意。
再回想和极夜几人一起组排的情景……
许星尧不得不承认，相比之飞宇几人，极夜的确更像是队友的感觉。
只不过鲁正雄也一早提醒了他，他现在还不是自由之身，如果想要脱离飞宇，少不得要付一笔巨额的违约费用。先不说他能不能拿出这笔钱，就算有，许星尧也不甘心就这样送到鲁正雄的手上。
何况江烬今天来基地找他说这些已经是很冒险的举动了，如果他现在贸然答应江烬，一旦被鲁正雄知道，难保他不会再使出什么手段，到时候不仅自己走不成，甚至于江烬可能也会被连累，形成一个双败的局面。
稍一思索之下，许星尧很快作出回复。
“先谢谢你的好意，不过我目前还不能离开飞宇。”
许星尧抬头迎上江烬的眼睛，继续道：“今天的事情很感谢，但我不会因此就把你当成朋友从而接受你的邀请，希望江队长可以把今天看到的事烂在肚子里，大家以后井水不犯河水，各走各的，互不打扰。”
江烬的表情没什么变化，看起来对这个回复并不意外。他点了点头，诚恳道：“许队不用急着拒绝，我有时间可以等你慢慢想清楚。你现在在飞宇的处境并不好，来极夜才是你的正确选择。”
“江烬。”许星尧稍稍拔高了些声音，“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，我不能离开飞宇。而且就算我要走，也并不是一定要来你这，我们好像也没有很熟吧？”
江烬的眼神闪烁了一瞬，他别过脸沉默了几秒，再转回来时又重新换上了那张笑脸:“我的态度已经表明，许队的想法我也已经知道。我尊重许队的意愿，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，极夜大门永远为你敞开。”
说完，江烬礼貌地朝许星尧点头示意，转身离开。
或许是因为之前许旭升的闹剧，许星尧心情莫名有些烦躁，他在原地站了会儿，直到江烬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看不见，这才转身准备回屋。
许星尧脑子里一片混乱，许旭升鲁正雄江烬三人交替着出现，他低着头慢慢往回走，刚走两步，忽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拍手声。
他抬头朝声音来源看去，只见崔宁和陶泰不知何时出现在基地门口，而崔宁的手上，还拿着一个翻转过来的手机。
许星尧想到刚刚的种种画面，心里顿时浮起一股不祥的预感，他快步走到崔宁面前，沉声道:“你怎么在这，你在拍什么？”
崔宁挑衅地将手机在他面前扬了扬，高声道:“拍什么？独家大新闻啊，‘飞宇战队队长许星尧基地门口密会极夜队长江烬’，啧啧啧，我甚至不用多说什么，光是发这个标题都会引来无数猜测，许队长，你该谢谢我给了你个这么大的热度啊。”
许星尧嫌恶地皱起眉:“我不需要什么热度，我和江烬也没有密会，我们什么也没有。”
“什么都没有？不是吧？”崔宁故作惊讶地瞪大双眼，“我可是听到江烬邀请你去他们战队了，无缘无故特地来基地门口找你，说你们没有一早勾搭出卖战队，谁信？”
“我没有答应。”许星尧冷冷道，“你既然偷听也就应该听到我是如何回复他，用不着拿这个说事。”
崔宁阴恻恻地笑了一声，走上前一步，凑近许星尧的耳朵，低声道：“我是听到了，但其他人没有听到啊。你说……我要是把这段视频放到网上，再结合之前你和极夜组排的事，网友们会信你，还是会信我啊？”
“你究竟想怎么样。”许星尧斜睨着崔宁，“先是费尽心思在网上带我节奏，现在又打算拿一段没头没尾的视频大做文章，就是为了把我赶出飞宇？”
“我想怎么样？”崔宁的表情有些发狠，“你明知道我开着直播还当着粉丝面对我毫不留情，宁愿跑去给极夜的送热度也不肯配合跟我双排，先是我让我丢尽了脸，紧接着又在节目上大肆羞辱我让我难堪，许星尧，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？凭我的人脉，要碾死你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轻松，你问我想怎么样？我告诉你，我要让你颜面尽失从此抬不起头，让你在圈子里身败名裂！”
一旁始终不发一言的陶泰忍不住轻轻拉了拉崔宁的袖子：“宁哥算了……”
崔宁回头看了他一眼，嘲讽道：“怎么，见我这么对你的‘好队长’，心疼了？”
“我没……”陶泰目光不敢看许星尧，只弱弱道，“这毕竟是基地门口，等会动静要是闹大了，对你也不好……”
大约是顾忌到自己公众形象，崔宁也不敢太过造次，他恨恨地看了许星尧一眼，再次警告地冲他扬了扬手机，转身走进了基地大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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陶泰依旧不敢看许星尧，他伸出短小而有些粗胖的手指摸了摸鼻子，又略带局促地挠了挠头，半晌才闷出一句话：“队长，你、你别担心，我回头会劝劝宁哥，让他别把视频发出去的。”
许星尧静静地看着他，没有说话。
陶泰等了等，见他没说话，又道：“队长，要不先进去训练吧？外头有太阳呢，别在这站着了。”
许星尧依然只是看着他，没有说话。
此刻的寂静对于陶泰而言就像是一种无声的审判，让他心里发堵，浑身难受，甚至快要喘不上气来。
陶泰见许星尧始终一动不动一言不发，知道他大概是再不想理自己了，于是垂下头，慢慢转身往屋里走去。
“你好，我叫陶泰。”
身后忽然响起许星尧的声音，陶泰一怔，正要迈出的步子生生停在了原地。
身后的声音还在继续。
“不是淘汰的淘汰，是陶冶的陶，康泰的泰。”
陶泰笨重的身躯绷得僵硬，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微微抖动起来。
“我之前看过你的比赛，好厉害，有空的话我可以和你一起双排学习下吗？我在飞宇没什么朋友，如果可以，希望我们会成为朋友……”
许星尧说完，自嘲般轻声笑了下:“刚刚的话，有没有觉得很耳熟？”
陶泰缓缓转过身，脸上的表情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扭曲，他的身躯剧烈起伏了一阵，从胸腔里闷出一句钝重的声音:“你，你还记得？”
“记得。”许星尧垂着眼皮，声音平淡而没有什么情绪，“你是第一个说要跟我做朋友的，这些话，我当然都记得。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陶泰的嘴皮动了动，发出轻微而断续的音节，“对……对不……起。”
许星尧仿若未闻，继续道:“我从小没什么朋友，要算的话你算一个，我不知道是所有的友情都这么短，还是我压根就不算你的朋友。你选了崔宁，或许有你的原因，朋友一场，我不怪你。但我希望你的选择是正确的，希望你获得你想要的东西，也希望你们的友情，能比我和你的要久。”
“不、不是，对不起，队长。”陶泰看起来似乎有些崩溃，一个劲摇着头，“我是真的把你当朋友的……但我没办法，如果我不顺从崔宁，他会孤立我，打压我，让我在飞宇待不下去，我是个懦弱的人，我没有勇气像你一样不在乎别人的看法，没有勇气去说出拒绝……”
刚刚那番话说出来后，许星尧心中原本仅存的一丝不忿已经荡然无存，他平静道:“你不用跟我抱歉，你本来也没有义务要站在我这边。”
许星尧本想直接进去，想了想还是补了一句话：“认识这么久了，有句话我觉得还是要送给你。”
陶泰抬头看向他。
“一味的讨好别人并不能让你获取同等的尊重，你得先尊重自己的想法，接受自己，别人才会尊重，接受你。”
陶泰瞪大眼睛看了他片刻，忽然蹲下来抱头大哭。
许星尧看着抱着头蹲在地上的陶泰，心中只觉得他可怜。
也许人生而就是群居动物，每个人来到这个世上都不可避免地要打磨平自己棱角来融入其他人，避免被当成异类排斥在外。
他是个例外，甘愿远离人群的热闹温暖，像个怪物一样抱着自己的犄角待在角落，他为此放弃了很多，但他不能要求其他人也像他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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